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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將一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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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將一軍

江通像彈簧般原地崩了崩:“莫啟東來幹嘛?!”說罷擼起袖子攥緊拳頭:“不過來得好, 今天就讓他嘗嘗正義之拳。”

“......”蘭懿瞅著導演那小身板,真動手起來指不定挨打的是誰:“江導,不然你還是先回避吧?”就這狀態肯定會添亂。

見蘭懿不加掩飾的嫌棄, 但江通很想留下來聽聽莫啟東葫蘆裏要賣什麽藥, 遂態度軟了下來, 嘟囔道:“那我保證什麽都不說好吧。”

“不行,你嘴皮子栓不住繩。”蘭懿斷然拒絕。

二人說話的空檔, 向蕾收到了條信息, 瞳孔微微一震。隨即拿好衣服和手包, 順勢把江通往門外推:“蘭制片, 我那邊也有些事要處理,我和江導就先離開了。”

“行。”趕緊把人帶走。

江同情商再低也看出向、蘭二人對莫啟東的不請自來早有預見, 便不再堅持,老實和向蕾離開。

臨走前, 向蕾特意握住蘭懿冰涼的手:“懿姐,剩下的就靠你了。”

蘭懿點點頭,長出一口濁氣:“放心。”

莫啟東咽了咽口水,一邊耳朵因高度的飛速上升持續轟鳴。電梯挺穩32樓,他對著鏡子整理好頭發施施然走出。

一擡眼, 就見到另一臺電梯口前站著個短發女人。從側面看去,難掩面容姣好靚麗。

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。憑著自己多年Casting經驗,對好苗子的感知已經成下意識反應,突然湧出股“錯過就可惜了”的沖動, 腳下自動加快邁步。

[叮——]

電梯到達打開,對方迅速閃了進去。

“哎等等, ”莫啟東伸手擋住要閉合的梯門,擺出招牌的職業微笑:“小姐姐, 我是娛樂公司的經紀人,不知道你有興趣成為明星嗎?”

擡著的手腕上,閃著光的鉆表很是顯眼,隱約可見R、S的燙金英文小字。

似乎篤定對方不會拒絕,莫啟東自信地遞出名片:“聯系我,你很有潛質。”

湊近了看他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斷。個高勻稱,素凈到幾乎沒有妝感的姿容,渾身散著神秘感。尤其是那雙獨特的鳳眼,潤亮如星海。

“多謝你的肯定,我也覺得自己很有潛質。”美人擁有與外貌相匹配的清冷嗓音。

對方接過名片捏在手裏,摁下關門鍵。隨即像想起什麽似的,補充道:“您的表。”

莫啟東清了清嗓,眉開眼笑:“小姐有眼光,是勞力...”

“英文拼錯了。是Rolex,不是Roles。回見,莫先生。”

空氣中殘留著海洋混檸檬的香水味。莫啟東站在原地,臉色青紫交錯。突覺得有些不對勁——小美人沒看名片怎麽知道我姓莫?

江通在30層等了好一會,才等到電梯下行。

“向小姐,怎麽才下來?”他一見到人便好奇的問道:“這不得跟莫啟東撞上了?”

“恩,是撞見了。”向蕾揚揚名片,含笑說道。

“啊?!”

“他還問我要不要當明星。”

“??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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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懿背靠著門,心臟不受控的加快跳動著。即使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接下來的場景和對話,但豺狼步步逼近的緊迫,再優秀的獵人也止不住決戰前的焦灼心緒。

待門鈴聲響過一陣後,她打開房門,佯裝意外:“喲,小莫來了,快請進。”

對方毫無愁容的狀態,出乎莫啟東意料之外。門一關上,他就把手中拎著的袋子放在茶幾上,殷勤地說道:“老家的特產,希望蘭制片不要嫌棄。”

感情你老家生產Sk-ii?

蘭懿眉開眼笑:“破費了,難為你爸死了還想著我。”

“呵、呵呵。”這話聽得莫啟東心裏直發毛,又說不出哪兒奇怪,便幹笑著糊弄過去:“應該的,我不在組裏的時候對虧蘭制片照顧我們依一。”

“行啦,客套話可以說一晚上,咱們就不車軲轆了。”蘭懿皮笑肉不笑地接過,切入正題:“小莫,你這回來的意思我也明白,李依一在醫院也跟我說過了。”

她眉毛緊緊擰在一塊,暴露出幾分不愉:“你們這不是趁火打劫麽?”

看對方動怒,莫啟東反而放下心來。裝得再好也得露相不是?調查組一來,本就給四面起火的劇組又添了把柴,蘭懿更是成熱鍋上的螞蟻,任由宰割。

“蘭姐,”他笑嘻嘻地反駁,身子往後一靠,舒服的翹起二郎腿:“您這話太重了。我們也沒想到出這樣的事,耽誤了拍攝。趁火打劫是不敢當的,只能說是擺平這風波必須要出的成本。我個人要能做主,肯定免費幫您!”

說著又嬉皮笑臉的靠過來,露出口大黃牙:“可公司不是做慈善的,上下打點得花錢、花資源!不瞞您說,就這交換條件,還是我好不容易和上頭談成的。”

蘭懿似乎有所松動,睨了他一眼:“是嗎?但我怎麽從李依一那聽說,你們公司輕輕松松就能擺平啊?”

“......”莫啟東差點掛不住笑容,心中暗罵李依一豬隊友,遂改口道:“害,她啊說的是我們公司的實力,我說的是前期努力,這兩方面不沖突。”

“你們跟新傳和薛真有什麽深仇大恨?”蘭懿冷不丁的反問道。

這一下倒把莫啟東問住了。非要刨根問底的話,自然是無私人方面的過節恩怨。

“在圈子裏問這個有意義嗎?”莫啟東用成年人教育不懂事孩童般的口吻,理所應當的回答:

“女演員之間天然的競爭關系,一條裙子、一張海報上的排序都能撕到雞飛狗跳,更別說出演同一部電影。影評人會較真、觀眾會比較,市場也會毫不留情的優勝略汰。我以為,以蘭制片的資歷是不會問出這麽幼稚問題的。”

“畢竟,當初您怎麽拿到第一部電影制片權的事跡,在業內赫赫有名。”

蘭懿撫摸保溫杯的手指一滯,直勾勾眼神射向莫啟東。

“您別生氣,我這話不是在譏諷。相反的,我很佩服蘭制片您當時的魄力。”

莫啟東的崇拜不似作偽,那股從瞳孔中能滲出來對權勢、金錢的惡臭,她再熟悉不過。

因為從前的自己,在別人眼裏,大概與看現在的莫啟東無異。

蘭懿頓感一陣無力。好像又陷入自我否定的怪圈,無論現在的自己取得什麽成績,眾人在提起蘭懿的名字時,總是逃不過當年的那場毀譽參半的爭議。

對方轉眼即逝的虛弱,莫啟東準確察覺到了。他亢奮的舔了舔唇,把持談判主動權的亢奮總使人熱血沸騰。

他就知道,蘭懿的瘡疤就是她監制的第一部電影。具體的內情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不敢說百分之百了解,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蘭懿從師傅手上撬了電影資源、挖走人脈,鬧得沸沸揚揚,最後以師傅含恨離開制片行業告終。

都是握過刀尖的同類人,談什麽禮儀道德的,不覺得很可笑嗎?

“...說吧,你到底想要什麽。”

莫啟東伸出一個手指:“我要的很簡單,讓李依一成為絕對的主角。配角的戲當然可以有,但篇幅和戲份需要經過我們同意。”

“我能保證,公司會盡最大的努力消除輿論影響,積極配合劇組的公關手段。”

惡狼終暴獠牙。莫啟東背後的經紀公司十分看重《致勝》後勁,拳擊運動在國內的聲勢日趨浩大,其暴力美學是無論男女都會被吸引的爆點,加上體育總局宣布明年重啟中國拳擊手聯賽,電影的題材也能借著這股東風吃紅利。

好不容易談下《致勝》的資源,開機沒多久莫啟東就發現,薛真肯定會成為李依一發展路上的阻礙——同一個鏡頭裏,二人的演技和戲劇張力可謂是極與極的對比;導演雖沒有直說,但眼神裏的擔憂和頻頻喊cut也能說明他的想法。

蘭懿話到嘴邊,欲言又止,良久才開口:“你說的倒是輕松。我這頭答應了,那邊就得罪了新傳。”

莫啟東就怕對方不提這茬,立刻拋出計劃:“眼下正有個好機會。我打聽到道具組巫組長手裏有份現場視頻,就在石頭滾下來前幾分鐘,新傳的工作人員在山頂短暫出現過。”

“哦?只是出現過,又沒有確鑿證據說那人動手了。”

“但不妨礙把它歸到新傳和薛真的頭上。”莫啟東覺著蘭懿簡直孺子不可教,非要他把話給挑明了:“調查組來了之後把視頻一交,再統一一下口徑,後面的自然迎刃而解。”

“你的意思就是無論是不是新傳幹的,都得是它的鍋?”蘭懿恍然大悟般提高音量。

“誰在乎真相?大家只需要一個答案。”

莫啟東氣定神閑,談話如他預料般順利發展,只等獵物上套。

“是這樣嗎。”真正的獵人舉起了獵槍,眼神勾出殘忍的狩獵欲望:“不過經過這幾天調查,我倒有個驚人的發現。”

“我從巫行運那兒得知,是劇組裏的某位演員買通了他,聯合起來惹是生非呢?”

“是不是你們啊,小莫?”

棋局瞬間逆轉。

脆弱無助的表情像是從沒在蘭懿臉上出現過般消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穩操勝券的鎮定。

莫啟東心頭泛起焦躁與疑慮,頸間的領帶有了生命似的漸漸縮緊,在極短暫的十幾秒鐘裏,恐怖的窒息感洶湧撲來。

他喉頭發緊,只能發出不成整的“嗬嗬”幹笑聲:“蘭制片,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。”

蘭懿柳眉倒掛,厲聲喝道:“我沒這功夫開玩笑。就算你今天不來,組裏也打算在調查組面前把巫行運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交出去!”

言畢仍憤憤不平的捶了下沙發:“就憑他,還想吃兩家飯,也不看有沒有這個命!”

莫啟東渾身一哆嗦,急聲問道:“什麽兩家飯?!”

“哼,還不是看我找人查出點端倪,巫行運自己坐不住了,主動找到我坦白石頭是他的手筆,但是是因為組裏有人出錢領頭。我要是能原諒他這一次、不追究責任,巫行運願意反過來指證罪魁禍首。”

蘭懿冷笑嗤道:“我憑什麽答應叛徒的條件?我只需要把他推出去扛鍋,後續如何他們之間自會狗咬狗。”

莫啟東心頭直顫,腳底手心都是細汗。萬幸他有先見之明及時趕來探了底,否則他根本沒自信巫行雲不會反手賣掉自己。

他眼珠滴溜溜的轉,突然想到一招以退為進:“蘭姐,其實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。”

“收買巫行運的人,該不會是你吧?”蘭懿似笑非笑的問道。

“不、不,當然不是。”莫啟東連連擺手,掛上愧疚沈重的深情低聲道:“巫行運有來找過我,問我有沒有想法整整你。”

“整我?”

“嗯。我當時也覺得好奇,就問他為什麽對你不滿。巫行運說他團隊裏有個小年輕,幹活受了嚴重的工傷,但你卻不讓報工傷保險,他心裏對你有氣。”

蘭懿臉色隨著對方的話漸漸慘白,詫異得瞳孔微震。

她終於明白,巫行運因為什麽選擇背刺自己和劇組。

向蕾明確告訴她巫行運有問題,蘭懿還義正言辭的反駁過和巫合作多年,信賴有加。雖心中隱隱有預感,最近兩人因四根受傷報銷保險的事情有過幾次爭執,但她覺著一旦開了這個口,以後規矩就得亂了,況且四根還有其他保險可以理賠,不必抓著這一份不放。

可莫啟東的話,徹底揭開薄紗,露出難堪的真相。

“我們可沒有同意巫行運的提議。但我得向你認錯,應該第一時間把他的小動作告訴你,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局面。”莫啟東狀似真誠的低頭道歉。

假話容易穿幫,半真半假最難分辨。

“至於他有沒有找上其他人,這就不清楚了......”

猜疑的種子一旦撒下,假以時日會長成參天大樹,將人心藏在陰影裏互相猜忌。

蘭懿未再言語,反而走到窗前,看不清她的表情。許久,她才開口說道:“就算他找了其他人,我很難找到確鑿的證據。還是把巫行運交出去最穩妥。”

莫啟東一聽這話坐不住了,情急之下提高音量:“如果我有辦法讓他承認呢?”

“你有什麽辦法?”蘭懿回頭,探究的眼神直直刺來。

前一句話剛落,莫啟東就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,情急之下居然出了個餿主意把自己套進去。

箭在弦上不得不發,他只得硬著頭皮說道:“巫行運對我應該沒什麽戒心,我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,讓他親口承認事兒是他動的手。”

“如果巫行運不承認他說過的話呢?”

“這個我來想辦法。”

瞥見莫啟東眼裏一閃而過的陰狠,蘭懿擡了擡下巴,一錘定音:“你要是能把證據弄來,要求我都答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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嘩啦——嘩啦——

空氣裏是濃烈的消毒水氣味。能容納七、八個人同時競速的泳道,此刻只有兩只光潔的手臂起起伏伏劃撥池水。

[阿生,我要做,就要做行業裏最頂尖的經紀人。]

喝到整張臉漲得紅彤彤的女孩,不顧大排檔其他食客們的打量一輪,眼裏的光亮得驚人。

[阿生,我誰都不相信,唯獨相信你。]

女孩高高紮起的馬尾,發尾尖輕輕掃過脖頸時殘留的酥麻悸動;載著電動車後座上的她,穿過京城的炎夏和深秋。

[阿生,我從來沒想過是你...]

尖叫,撕心裂肺的慟哭,碎了一地的玻璃喳,和看見陌生人般冷漠的眼神。

泳池裏的人影漸漸慢了下來,像一蓑孤舟,無助地飄零在浩瀚大海中央。

雙臂越發沈重,水爭先恐後淹沒吞噬著她。倒灌進口中、鼻腔的窒息,與心中的沈重相比毫無勝算。

覆仇的美妙只短暫持續了片刻,仍不夠彌補胸膛裏無盡遺憾與空虛。

她要做更多、更多。

廉星河一進到館內,就看到令他心驚膽戰的一幕:“師姐!”

像是被怒吼驚醒,素霓生登時睜眼,止住了下沈的身體,慢吞吞的上了岸。

廉星河沈著臉遞過毛巾,冷冰冰地說道:“你要想死,就找我看不見的地方死去。”

素霓生也不生氣,反而嬉皮笑臉的哄道:“我怎麽舍得離親愛的師弟而去呢?”見對方臉色仍舊難看,她收起玩笑:“我沒事,你別怕。”

“我怕什麽,你想死我不攔著。”廉星河繃直的後頸軟了下來,嘴上依然犟著。

“好啦好啦。”素霓生半拖半拽著人到吧臺,摁著坐下:“朋友新開的俱樂部,泳池還沒有對外營業,所以委屈你喝喝我調的酒咯。”

說著話的功夫,一杯簡易的金湯力送到廉星河面前。他一口飲盡,火辣留甘的刺激使得他神色和緩了些。

素霓生瞧他那傲嬌樣就覺得好笑,但又不敢再惹毛這頭小獅子。

“怎麽突然找我?”

廉星河想起正事,語氣凝重:“師姐,施丹尼爾被罷職是你的手筆?”

“嗯,算是吧。”素霓生漫不經心的點頭,喝下第二杯金湯力。

廉星河攔住對方的酒杯,難掩思慮擔憂:

“太危險了,你完全忘了我的警告,操之過急反而會出事。新傳沒有你想得這麽簡單,尤其是施建中。他心眼狹小容不下人,這次當著股東和董事的面,把他的接班人折了,等他回過味來對你......”

“廉星河。”素霓生打斷他,眼中透出幾分警告:“你話太多了。”

廉星河頓了頓。這還是頭一回,師姐如此抗拒他的勸言。

“你能想到的,我都考慮過了。”冰冷的水,順著素霓生的發尖一滴一滴的掉落,不一會臺面就聚成一小灘的水漬。

“這一回是機會送到手上,我抓住了而已。”她直視著對方,平靜地強調:“再來一次,我也會這麽做。”

“你...唉。”面對難纏的對手或者倨傲的高官,廉星河也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強烈的無奈:“當初就不該勸你回國。”

“別高估自己,我有手有腳還能綁著不成?”素霓生笑罵道,語氣轉而落寞:“時間快不夠了,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。”

“達到什麽程度你才會滿意?”

“滿意?”素霓生自嘲的笑笑:“我沒有資格說這個詞,只求一個心安而已。”

二人都陷入了沈默。濕潤的水氣,讓空氣都變得黏糊起來,也把未盡之言封印在各自的喉間。

“......官總因為香檀綠地的事,發了很大的火。”廉星河打破沈默:“被新傳搶了先,面子上掛不住。”

素霓生哂笑:“他肯定想扒了我的皮。”畢竟對方曾許諾過自己,要是肯跳槽到官熊雄那兒,他會把收購香檀綠地的大項目全權交給素霓生。

但她轉背就把這事漏給了新傳撿空。

對於福鑫集團來說,既能保存土地的歸屬,又能暫緩財政惡化,比被完全收購好太多,所以福鑫拒絕了官雄的提議。

“施建中知道你是從官雄那兒拿到的消息嗎?”

“我先告訴了他,再讓他決定出不出手。”施建中幾乎沒有猶豫,迅速拍板的樣子讓她有點倒胃口:“在利益面前,自尊是完全可以被取代的。”

“對了,”她接著問道:“我讓你找的人,有消息了嗎?”

廉星河搖搖頭:“只查到兩個月前在西班牙出現過,之後就沒了音訊。 ”

素霓生聞言,眸子暗了暗:“繼續幫我,找到為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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